七月的阳光,明晃晃地照得我有些发晕。其格紧紧地拉着我的手,他的手汗涔涔的,我的手,却冰凉透骨。
某天夜里,他在我的身体里播下一颗种子,它悄悄生根发芽,将要长成一个天使。而我,却不配拥有它。
从前我问其格,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?其格说当然是生下来,我们是星星、月亮和太阳,吉祥三宝啊。说这话时的其格脸上阳光四溢。可是,当我的天使来了时,他却犹豫着说:“妈妈的病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,我们不能分心照顾这个孩子……”我的期待与欢喜全都落到了空气里,悄然无声。
黑夜里,我摸着肚子,想象着天使的模样,想象着天使在我温暖的子宫里一点点幻化成形,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。他的冷漠让我很受伤,撕心裂肺,我不知道失去天使时,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。我怕,但我不能躲避。
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我拉着其格的手松开了。他吻了我一下,说宝贝,没事的。我打了个冷颤。医生手里的器械闪着银色的光,我闭上了眼睛。冰冷的引产器伸进我的身体里时,我的身体被尖锐的疼痛包围。这样很好,身体的痛可以掩盖心被撕开的那道口子。我知道,那颗爱的种子被连根拔掉了。我的手紧紧地攥着床身的把手,我想我叫出声来了。心像被掏空了一般,疼痛漫无边际。非常非常恨其格,很想狠狠地咬他。
手术比我想象的要简单,医生说好了时,我睁开眼睛,居然一眼看到容器里的血块,是的,那终究没能成为我的天使的血块!泪铺天盖地涌上来。其格给我擦汗,我瞥了他一眼,他也是满头大汗。他在我面前矮下来,把背对着我,轻轻说来,我背你!
我不愿意理他,他是刽子手,他种下了种子,又说不能养活。往前走了两步,我蹲到了地上,身体软弱无力,还有,疼痛。还是趴在了其格的背上。
恍然间听到其格说:“英儿,对不起!”我的泪落到他的肩上,很快渗进他的t恤里。我在他耳边说:“下午,你去给咱妈买药吧,我暂时不能做母亲,但至少还可以做个好儿媳。”
其格用力地点了点头。那天,他背着我,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。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天使,但永远,不是这一个了。